六岁那年的冬天是个多雨的季节,我常与祖奶奶坐在侧屋看外面的雨沿着屋上的青瓦倾泻而下。就像天上有个巨大的婴儿流下的眼泪,屋背上稀稀拉拉的雨声仿佛在轻轻的歌唱,又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冬天即将到来的事情……
坐在我身旁的祖奶奶是对我而言最为有趣的长辈,祖奶奶常与我说起她年轻时的事。她年轻时是个美丽活泼的女人,嫁为人妻后,一切变得沧桑。虽然她总是笑谈往事,但我却看不出她眼里闪烁着的是怀念之光还是泪光。
祖奶奶不愿意多谈,又低下头扎鞋底。她的手中正在扎的鞋底正是要给我做的绣花鞋的底子。看着祖奶奶手中的针线在鞋底上来回穿梭,就好像在江面上跳动的小鲤鱼。我知道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鞋。祖奶奶总爱摸着我的头,亲昵的说:“孩子,等祖奶奶把绣花鞋做好了,就领你去街上买糖葫芦”。于是我就整日依偎在祖奶奶身旁,往日对我来说最为喜爱的动画片,也在这时黯然失色。我就这样坐在祖奶奶大腿上,听着祖奶奶为我讲着我从小听都百听不厌的长毛怪的故事。随着祖奶奶有节奏的身体律动,身边萦绕着祖奶奶的呢喃声,以及对糖葫芦无限甜蜜的幻想进入了梦乡。
但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斜眼瞧见枕边放着一双漂亮的红色小布鞋。上面仔细地绣着两朵红颜六色,而且外表奇特的花,我知道这是祖奶奶故事里的七色花,我无比欣喜的捧起了那双绣花鞋,欣赏了许久,便忙不迭地把它套在我的小脚丫子上。心里暗喜大小正合适,臭美了一小会儿便下床找祖奶奶去了。祖奶奶抓着我转了几圈,视线一直没离开那双绣花鞋。她瞧着那双绣花鞋,满意地说:“不错,我重孙女穿上就是好看!”说罢,祖奶奶别拉着我,朝屋外走去,我和祖奶奶漫步在青冈石小路上。朦朦的雾使远处的小山若隐若现。绿色的山与白色的雾纠结缠绵,山中有雾,雾中有山,宛如一副名画从天际展开。一路上曲径通幽,美景如画,不知不觉天便有了一层墨色。我穿着奶奶给我缝的绣花鞋,听着她给我讲的牛鬼蛇神的奇妙故事,几颗亮晶晶的小星星蹦了出来,慢慢的,天空中蹦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后来满天星光将青冈小路照得如白昼般明亮,正当我震惊之时,芭蕉树后面传来了沙沙的声音。一个通体棕色,浑身都是长长的棕毛的人形怪走了出来,那模样与我想像的长毛怪一模一样。我看见它们还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呢!慢慢的,奶奶故事里的奇妙人物都奇迹般的在这条青纲石小路上出现了。我挣脱开祖奶奶的手与他们交谈,拥抱。这时那青纲石小路与慢慢向上升,一直延伸到了星空上,我踏着绣花鞋在这条路上舞蹈,一直舞呀舞,直到那青纲石小路又回到地面,长毛怪与七色花也消失不见了,亮晶晶的小星星也不再明亮,好像灯灭了一般,一切都好像一场梦。我仍然牵着祖奶奶的手,只不过并没有在那条小路上,而是在家门口。自那天以后,曾祖母便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是曾祖母年纪大了,加上那天回来的太晚,所以受了风寒。曾祖母生病后,我便再也没有去过青纲石小路,即使却了也未再见过长毛怪与七色花。家里没有粮葫芦的甜味,整日充斥着浓浓的中药味,绣花鞋也不如往日好看,一切都在曾祖母病了后变了,我多想曾祖母能好起来……
过了春节,父亲替我报了一年级,背上书包就代表着我再也不能整日依偎在祖奶奶的怀里了,再也不能听她给我讲她那些我百听不厌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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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者:谈存成
评论日期: 2017-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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