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初见
母亲和我都喜欢花。
每每看着空落落的庭院,母亲总会唠叨说:"要是能栽几棵花树就好了。"
虽然是老宅子,院子也不小,所谓的花园里,却不曾有一株像样的花树。这几乎成了我和母亲的心病。
下大雨的时节,院子里便积满了雨水,像一个小小的池塘。于是,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我便可以看着妹妹在积水的庭院里,玩乘船的游戏,倒也有几分快乐。不过,讨厌的是,末了,还得帮母亲用盆把积水舀出院子,很是费力。
终于,我和母亲下定决心,去了附近的花卉基地,挑选了几株花树来栽。
其中就有一棵,是白色的牡丹树。说是树,其实花树并不大,但是花朵却硕大洁白,层层叠叠的花瓣,密密地围绕花蕊散开,远远的看去,像一个个白色的绒球。淡雅而清新的芳香,直沁人心脾!
白牡丹以一树的雍容和脱俗,毫无悬念地赢得母亲和我的青睐,尽管200元的价格,当时对我们家来说有些贵,但终于,再三斟酌,我和母亲还是觉得很值得。
栽种花树,我和母亲也花了不少功夫。
先是算计花园的大小规模、设计花园的结构布局;然后是翻地松土、施肥、再松土;最后是精心布局花树的位置。
我和母亲最喜欢的是白牡丹树,自然,白牡丹树的位置,也便是花园中最向阳的中心地带。牡丹毕竟娇贵些,母亲怕她寂寞,便在傍边栽了一株细瘦的丁香树与她为伴。
新栽的花树怕风,根基松动不易活下来。母亲嘱咐我,用三角的支架把她们固定好,然后透透的浇了水。
等一切妥当,已是夕阳在山了。
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母亲只能静静地守候着花树的休养生息。等到新绿再发,已是来年的事了。
买花、栽花的艰辛早已云淡风轻。母亲的眉梢便多了几分难得的喜悦。
花是通人意的。知道我和母亲在期待着。不能言语的花们,便默默的生根、发芽、抽枝......经过一个夏天的努力,院子里,已是绿意盎然了。
开花的时节已过,白牡丹和丁香都没能开出一朵花来。但母亲和我却不曾有半分的失望。毕竟,荒芜的花园里氤氲着绿意,犹如干涸的稻田里,沁入甘甜的泉水。对于母亲而言,绿意便是最大的安慰和收获。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栽了花树,雨水就格外的多,花树也长得格外勤奋。不过,院子里再也积不下可以乘船的雨水,因此也用不着用盆舀水了。但是,我心里又似乎多少有些莫名的失落和怅惘。
于是我日日盼望,盼望着着白牡丹开花。
可是,我又有一点害怕,害怕那雍容的美丽,如果真有一天开了又谢了,是不是,也会留下,留下一种永远的伤痛?
该来的终究要来,牡丹是一定会开花的。
又一个暖暖的春日,我用我最隐秘的另一颗心,听见,她悉悉索索的跫音渐行渐近, 她呵,她不曾辜负我和母亲的殷切期望,在初夏雨后的清晨,绽放她含泪如莲的容颜,与我初见。
在湿漉漉的庭院里,我泪落如雨。
不为什么,只为那洁白的花瓣上浸着清香的晶莹的水珠,只为纪念那样一场执着而艰辛、短暂而反复着的青春历程。
我庆幸和母亲选了这株白色的牡丹树。
因为这株白牡丹的缘故,我家的花园,居然有了点小小的名气。
每逢开花时节,前来赏花的人便时时有。也有人因为喜爱,常常压枝移栽或收集花种繁衍,也许她是名贵的吧,终究没有人能够如愿以偿。
花一茬一茬的开,人也一年一年的活。
后来,由于工作原因,我便携了母亲,住进了城里的商品楼。老宅的门上就经常挂着一把老锁。
钟情的花园也疏于打理。每逢开花时节才和母亲光顾一次。如此多年。
可是,园中的花树,不曾因为我们的疏忽而有丝毫的懈怠,反而越发的茂盛,白牡丹开的也越发的娇艳,就连起初细瘦的丁香树,也长得枝繁叶茂,开满了含烟结雨的芬芳。
几年后,随着城市化规模的扩大,我们的老宅不得不拆迁。
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其实就是那一园的花树。尤其是那株洁白如玉的白牡丹。
好在,几经周折,我把她们送去了一个爱花人的别墅花园。
我想:她们一定会得到优待的。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给她们一个好的归宿。
别了,我的花们!
暮色四合的夜里,逐渐模糊了的花树的身影,在最后的转角逝去,离别,从此刻摇曳......
我原以为,我可以从从容容的放下,度过凉风习习的黄昏的啊......
可是,世间,有多少无可奈何的安排,有多上令人心碎的遇合,是我们永远无法把握的。人生,如若只初见,何事悲风化秋扇。
归来的路上,暮色里,我再次,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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