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名山大川的向往是我多年来心中的一个结,这个结就像一根绳索总在那么一个特定的时候紧紧勒住我的心。虽然我与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情怀不可同日而语,然而面对着大自然的神工鬼斧般的造化,任何一个人都不免有登临之思和惊叹之慨,再加上历代文化名人之灵气的代代容纳与钟聚,山因人而愈显其神奇,人因山而更显其不凡。带着这种精神上的歉疚,也为了了却长久以来的夙愿,乘着闲暇我和妻子女儿来登五泉山。
早上六点不到,人早醒了,多少年都过来了,偏偏等不到天亮。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心里不禁起了皱。等到八点多,看看天色,黑云底底地忧郁不去,我泛起了嘀咕,似乎老天也要考验我的那份虔诚,不让你轻易就得逞。
于是不管妻子女儿的反对,收拾好行李,和他们一起一头钻进了雨里,向五泉奔去。
说来也怪,我们刚到五泉山门口,烫金的隶书“五泉山”金光返照,将天上的阴云驱赶开来,雨居然停了。
踏门而入,汉将军霍去病跨马飞奔的神姿仍然令人血脉喷涨,神勇不减当年,仿佛他正在指挥千军万马奔驰在千里戈壁,又似乎以不可一世的气概藐视虎视眈眈的匈奴。或许就是在当年他和他率领的军队因为喝了五泉的水,沐浴了五泉的水,才变得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战马吃了五泉的水滋养的草才得以驰骋千里漠北,一举攻下左右邪王,为汉廷立下了赫赫战功,从而解除了匈奴长久以来对汉朝的不断骚扰与威胁。虽然当年的金戈铁马已湮灭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中,但依然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那马嘶狂野,剑气冲天的征服与被征服者之间不屈的厮杀。
拾阶走上通往卧佛寺的木制长廊的尽头,就没有人工的石阶可走,但见在草木丛中时隐时现的土路横折其中,弯弯曲曲的绵延向上。女儿拿起杯子慢慢喝了几口水,似乎是为了积蓄力气,又好像是对看不见的山顶心存顾虑。我大喊一声“走”。女儿和妻子就跟在我的身后向山顶进发了。
登山的人不多,大都是一些大学生,他们或三三两两,或结伴而行,偶尔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步履蹒跚的老妪,他们手拿相机边走边照,累了就就地休息,俯瞰整个五泉公园。爬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女儿并没有疲惫的倦怠,但我还是提议喝点水休息一下,顺便远眺离我们已远去的城市。
五泉公园像多半个绿色的半圆镶嵌在城市的一角,又像城市的后花园淹隐在山的脚下,更像一汪绿水滋润着红尘中疲倦的人的灵魂,这时候喧闹的沸腾声听不见了,只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行其中,若隐若现,远处的高楼失去了它的挺拔气势,繁华不再。这时候你会觉得人的欲望小了,心胸大了;名利远了,自然近了。难怪乎古人在官场失了意,总愿意在山水佳处寻个去处,躲避仕途的荣辱,让大自然宽广的气度来接纳和安抚那颗或为名利争斗或为民请愿或因政治角逐而揉皱的心。在稳定的山水之间搭建起自己的精神天地,和山水一起构建了我们心向往之的中国文人独特的山水情怀,在与山水朝夕相处中,为中国文化留下了那么多优秀的千古不朽的古典诗词。柳宗元留下了《永州八记》,佛学宗师慧远写出了《庐山记》,当然还有陶渊明、谢灵运、李白……是呀,文人总免不了孤独,情愿在山水胜景中修行,也正是在与世隔绝的孤苦追逐中,中华民族才有了源源不断的精神寄养,每一次的战鼓雷雷,狼烟四起,每一次的民族罹难,站起来的人们总能在这些诗文中找到自己的归宿。
到山顶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但女儿的兴致丝毫未减,她跟在那些大学生后面,虽然汗水顺着面颊流下来,但脚步依然矫健。山顶渐渐的在靠近,我的心却在加速的跳,腿在不停的抖,到底还是上来了。上高中时读杜甫在《望月》中的那句“荡胸生层云”,总觉得那是诗人的矫情,现在自己切身感受了,才知道原来真有此感啊!看来任何事不能亲身体验,单凭想象是无法体味真滋味的。这样想来我们又误解了多少凭空得来的情感?错解了多少诗人墨客的情怀?误读了多少身临其境的感怀?
一路行来,有登山之趣无困顿之感。站在五泉山顶回首走过的曲曲折折,心中的块垒不禁消失殆尽,心就像刚刚小雨洗过的天宇一样透澈纯净。又似山上的薄云一样自由自在,随意舒展。女儿突然说道原来成功就在坚持不懈,我惊讶的看她的表情显的淡定而自信,不禁感叹到I think so!山上的小贩在热情的招呼,“免费的座椅,歇歇脚,喝口水,再去兰山吧”。我们只是友好的笑着,随意坐在公路边的护栏上,享受着清凉的风,陶醉在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得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