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教室里播放着教育影片。
学生们在静静地观看,我站到教室后边。
随着一声挪动凳子的轻响,离我最近的飞站了起来。
“老师,您坐。”飞说。
也许,在同学们眼中,飞不该享有这个大名,因他姓杜,与电视中那个酷毕了帅呆了令众女生倾倒一大片的名星飞相比,实在让人婉约了又婉约。飞个儿不高,肤色黝黑,一个典型的饱受日光照射风雨吹打的大山里的农家小子。成绩,没法说,好像生来就对1、2、3、4和A、B、C、D产生排斥反应似的,虽然留级下来,但还是读着天书云里雾里,成绩单上,从未有过燕然勒功的凯旋。
飞就是一个普通的狗尾巴草。
就是这个普通的狗尾巴草飞,站起来对我说——
“老师,您坐。”
话很短很平常,没有一个华丽的词藻来妆扮,没有一处缠绵的音调来矫情,但我的心海却暖阳朗照,春风轻拂,粼粼波纹泛起。那是感动的涟漪,那是愉悦的鳞浪,一波一波,轻轻地抚慰着我的柔肠。
但我推辞掉了。虽然工作了一天,“奔五”年龄的我颇感疲惫了,但在这中考前夕复习紧张的时刻,学生们每天接受着八九个老师的轮番轰炸,几乎没有一点放松的闲暇,比起老师我,应该更累了,于是我以我“站功好”辞掉了。
过了会儿,最前排的小不点女生君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教室后边依然辛苦耸立的珠穆朗玛我,她悄悄地起身,轻轻地提起讲台上边的椅子,默默地擦拭干净,送到我身旁。暗淡的影片光中,我照见了她那张笑脸,跟平常一样,甜甜的,散发着金色花馥郁的芳香。
我郑重地屈膝,稳稳地落座,平放两腿,摆开双手,放松全身。 我品味着,享受着,这朋友的爱,这亲人的情,这沁人心脾浓浓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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