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黄羊川这短短的四个月里,有好多事情牵动着我的心。就像前面我在《黄羊川随想》中所谈到的,有好动令我感动不已的事情。生活中总充满温情和美好,不经意的一句问候,都会让我兴奋好几天。孩子们经常围在我周围,问好多好玩的问题,有的问题让我惊诧不已,比如"考上大学后,能不能早点自立,给家人早些减轻负担",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不该思考的问题。当然,既然他们思考这样的问题,肯定有酝酿此问题的现实背景,比如他们的家庭状况、经济基础等。
有一位我认识并经常慰问的老奶奶不得不提,她就是周家庄的潘奶奶。2008年9月份的某一天,那天恰好是周日,一个人心里闷得慌,就到附近的村庄去溜达溜达。走在半路上,有一位老奶奶背着背篓、迈着小脚蹒跚地走着,我在想她老人家已经白发苍苍,为什么就没有子女帮她背背篓呢?说真的,我有一个不算嗜好的嗜好,那就是我喜欢关注两种人:一种就是天真烂漫的小孩,一种就是已进入垂暮之年的老人。如果百年可以作为一个人生命的标尺的话,那么这两种人恰恰是处于"百年标尺"的两极。观察小孩,我就会想起我的童年,有好多记忆犹新的事情浮于脑海,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当个小孩真好。相反,每当看到花甲之年或耄耋之年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拄着拐着、迈着沉重的步子行走在马路上的那些情景,让我感慨万分,我恍然大悟:人的青春是有限的,随之而来的就是壮年、中年和老年甚至到最后的归宿--死亡。
无意识地走到老奶奶跟前,对她说:奶奶,我帮您背吧!奶奶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我承认我的穿着是很时髦的--西装革履。我又重复了一遍,并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奶奶,我是今年刚聘来的老师,在周家庄小学教英语。老奶奶高兴地笑了,可就是不肯让我背她的背篓。老奶奶说:"你是位老师,这么年轻,心地又如此善良,真是个好孩子",她还说"孩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到我家里坐坐,我家里很穷,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间破屋!",看着奶奶面露难色,我爽快的答应了。
和潘奶奶进到院子里,诚如她描述的那样,家里确实很穷,就一排房子已经很破旧了。在黄羊川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凡到别人家里,客人就要到炕上坐,一来表示客人对主人的尊意,二来表示主人对客人的热情。我就立刻坐到炕头,潘奶奶忙前忙后,拿出几十年以来一直用来烧开水的那个水壶为我熬茶,真的很感动,觉得和自己家里没什么区别。奶奶说:"孩子,每当走在路上,从来没有人正眼瞧一瞧我这个‘死\'老奶奶,我也没有个儿子,五个女儿早早的嫁人了,觉得心里很寒酸。如果我有个儿子,我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家老头子已经离世16年了,一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女儿们逢年过节也都来看我,可她们生活上也不怎么好过,也忙,经常也不来看我!"潘奶奶还说:"我16岁就嫁到这里,来时我们家还是众人供起来的地主,当时家里养了一头牛,你知道在那个年代,养头牛可是份大家产。到后来国家解放了,地主的命运被改写了,我们无疑成了众人批斗、唾骂的对象,天天开批斗会,天天以泪洗面。简直觉得进入了万丈深渊永远看不到光明。我被迫背了20多年石头,有时候体力透支也没人同情。自从土地分划下来以后,情况才有了转机,你看现在乡政府领导还时不时的来慰问,不是拿米就是拿面给我,他们鉴于我是个孤寡老人,就给我一年将近1000块钱的生活费。现在的政策真好.......",我听了颇为感动,看见奶奶已经泪光闪闪。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知道老人,尤其像潘奶奶这样的孤寡老人最需要的大概就是有一个聆听着,听她诉说心扉,听她对人生的感叹,说真的,我愿意做这样一个聆听着。伴随着茶壶沸腾的水声,潘奶奶也停止了诉说,她拿出了个小碗为我沏茶,我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了,奶奶不知有多高兴。奶奶接连给我倒了好几次茶,她说:"孩子,我原以为你会嫌弃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连忙说:"奶奶您别这么说,如果我嫌弃您,那就相当于我嫌弃我的母亲,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当时家里也很穷,只是近年来家境有所改变。我喜欢喝茶,可以说在所有的饮料中,茶是我的最爱。我尤其爱喝熬的茶,觉得很香。奶奶今天熬的茶真的很香。"奶奶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什么也没说......。忽然间,她好像记起了什么,二话没说就出门了。不一会,她端来了自己做的月饼,其实在中秋节之前,我的学生就给我拿了好多好多自家做的月饼,做很香也很好看。我就拿起了一块吃了起来,奶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临走时,奶奶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将我目送了好远好远,远远的回头望去,发现她还站在门口。我的心情也是酸涩的!
我答应潘奶奶会常去看望她,她老人家也在周末等我。就这样,几乎每个周末我会带些好吃的去看望她。她把我当成她的孙子,我也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奶奶。说实在的,看到潘奶奶,我就想起远方的爹娘,他们也急需要我的关照,可我身在异乡,无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是每月月底发了工资,我只给自己留两百块钱的生活费,其他的全寄给了父母。在电话里老叮咛他们买些好吃的,以表我的孝心。
记得那次,千乡万才的陈总和王存社老师来看望我们,他们牵挂着我们的生活,说我们周末吃的不好,身体会吃不消。就请我去国际会议中心吃了顿大餐,真是高兴极了。陈总看我穿的很单薄,就让王老师给我取了件军用大衣,穿上确实很暖和。也顺便给潘奶奶要了两箱方便面,陈总爽快的答应了。当我把方便面送到潘奶奶家时,她激动不已!
人们常说,做一次好事容易,难的是做一辈子的好事。人都会老,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也会给予那些需要关心、需要帮助的人以希望。关注弱势群体,要靠社会更强大的力量,这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人需要关心、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