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节的鞭炮声中,家乡的空气中都洋溢着一缕喜庆的气息。虽是春寒料峭,但也拦不住这个小镇的欢庆。家乡在北国的兰州,春节里从来没有南方的温雅和婉,只有西北汉子在拜年时爽朗的笑声和痛饮时的喧嚣。豪野的乡人也许不解寒冬雪意为何物,似乎只要火红的对联贴出去,他们的心也立马火热起来,飞腾的雪,再冷峻你也抵不过乡人心中的炽热。
初六七的样子,走亲访友和觥筹交错也暂告一段落了。可在家乡,春节里是没有清闲的。正当你抚着浑圆的肚子,想带着数日的余醉小憩片刻时,窗外又炸响了鞭炮,天地间的寒意一瞬间化在了鞭炮的火衣中,紧接着惊天的锣鼓声响起,窗外的古树也似随着鼓点震荡。锣鼓所到之处,怕是屋檐上闻过除夕家宴美味的残雪也要被震落,冰封的河床怕是都要开裂了。嗯,这是在闹社火了!
社火,是家乡全民的一场狂欢。人们不论长幼,都竟相参与这场开年的大游行。各式的节日,每到一处就表演一场,却怎么也看不腻。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离天这么近,我们叫的这么亮!
打头的,自然是旗队与锣鼓。身着黄衣绣云的旗手们,黄巾裹头,与西北同样的色彩,五六米的旗杆挺得笔直,五色的彩旗也在北风中猎猎作响。几十个旗手少年簇拥着锣鼓,鼓师常年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任凭鼓点激荡震天也永远气定神闲,从不会乱了鼓点。其他乐手都不时轮换休息,惟老者的主鼓,从不会停了声音,有他,才有社火。
西北的豪放,让我们不惯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韵,所以开头就是压轴戏——踩高跷。精壮大胆的小伙儿们,着上戏服,或作包公,一身黑袍一身清正;或作刀马旦,白衣清秀妆容英飒;或作书生,一身清雅头戴方巾。形形色色,不胜枚举。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似一对英雄为新年开路。近于彩旗同高的他们,代表了人们对英雄的推崇,敬包公清明,敬武者英勇,敬书生仁德。西北的黄土地上,不只有武夫,也有书香。
大轴戏最令人兴奋,舞龙舞狮,数仗之长,青鳞银爪,目光炯炯,穿行于陇原大地,飞腾翻转,气势如虹。二龙紧紧追咬着持珠老人手中的绣球,二龙戏珠以祈福康。舞狮,最著名的当属广东佛山的吧,但家乡的狮子更为粗犷,全然不似佛山的那样锦绣华美,雕饰精巧,家乡的狮子极为简单,赤红色的长毛背身上更无一点花绣,如火一般炽热纯粹。狮头通体黄铜,雕工极简,而寥寥数刀又将雄狮的神志刻得活灵活现。两人一组为大狮,一人一头为小狮,两大狮常为采青而互斗,边旁几个小狮也起舞助威,表演者步伐稳健,身法轻熟,狂舞间,浑身赤毛翻腾燃烧,看他们,毫不觉一丝寒意。
社火主要是一个“闹”字,因而此时人们并不讲诸多礼仪规束。各样的民族舞,划旱船等的节目间,总有几个插科打诨的角色,穿行在人群。如大头禾,两人套上硕大的童子头套,在人群中扭来扭去,不时用大蒲扇扇一下观众的脸,用丝巾抽一下观众脖子,配以滑稽的动作,让人忍俊不禁。他们实则是送子多福的涵义。而最让人又爱又恨的,当属“蛮婆”了,一般都是青年男子扮成中老年妇女,带旧式的头巾还穿的五颜六色,花枝招展,而他们的目的,是送福。他们手持木棍,看准一个观众不由分说便棍棒打去,当然手下有分寸,此时被打得观众就须得掏出些许零钱以求饶。蛮婆收了钱便停下打,掏出一把花生核桃之类的干果相赠,并附上几句吉祥话。被蛮婆看见,虽有一点皮肉苦,但也是神明赐福的表现。
最后的大戏,是太平鼓。几十个人着大红武服,背着长一米余的太平鼓,持藤鞭,配以锣鼓,其声憾然而富有变化,藤鞭在空中咻咻飞鸣,而又击在鼓上,观者无不动容,顾名思义,太平鼓是用以威震世间奸邪污秽,祈求太平的。
每当锣鼓声起,无论是成人还是稚子,都会赶去观赏。游队对伍往往数日不息,人群也随之走街串巷。西北的豪放,家乡的风俗,都凝在这场盛会中。我想,春节归家的游子,最想念的应是母亲的佳肴,其次,便是这伴随了一代代人成长的社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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