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来总是要死的,活着的人又要为死去的送葬,城里的人称之为开追悼会,苍溪人却独特地叫做办丧,前去参加丧事祭奠便称之坐丧了。
按照由来已久的习俗,结婚嫁娶叫做红事,而办丧称为白事,二者合起来称之红白喜事。当老人逝世,山里人不说人死了,而说成人老了。那些早年夭折和野外凶死的一般是不办丧事的。
苍溪人坐丧很讲究。凡亲戚,办丧的当天晚上必须赶到,为的是能在封棺前能见上死者最后一面。而乡邻近友则是帮忙刷洗碗筷,作厨、放炮等,第二天早上又在规定的时间赶到,吃一顿就走。凡至亲至友送葬还必须请锣鼓唢呐,有钱人家还扎龙灯请狮子队。农家人办丧,比的便是谁家请的锣鼓唢呐多,吹得响。
办丧先是丧家向亲戚朋友报丧,告之是某月某天的夜。于是亲戚朋友们就按时赶到坐丧。为了表示来了,坐丧的亲戚们请来的唢呐队翻过梁就开始哇哩哇哩的吹起来,一路走来一路吹。在快走拢时,就放炮,鞭炮声噼里啪啦,一直到灵房千万不能中断。办丧一方请的坐堂锣鼓听到来时的鞭炮声后,便咚咚地敲打起来以表欢迎。主人家一听到这相互呼应的锣鼓唢呐和鞭炮声,就一群一群地跑出来接应客人。
客人们走拢后,身上由两人扛着的竹竿上面铺着床单或毛毯,或挂着打捆的棉絮被主人家连同竹竿接过,竹竿被高高地横在当家屋门的上空,下面吊着送来的物品。人一抬头,便能一眼望见那崭新的印花床单,便知是这家的有钱亲戚来了。而客人们举的花圈,扎的纸货被主人家摆放在灵房四周。之后便是参灵。参灵后,支客先生就会用话筒说着让乡邻帮忙的找板凳,让这路客人坐下。随行的唢呐吹手坐两边,要是请的锣鼓就坐上席,以表示他们一路走来辛苦了。
待送葬的客人全都到了,支客先生就拿着话筒站在灵房中央,嘴里念念有词,继而吆喝着:“远道客客们哟,跋山涉水呀,来到贵府,参加××老大人的丧礼,请坐下的客客,站着的客客们都整齐地站在灵场中,让我们共同表达对死者的哀悼!”随后,“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响彻整个灵场。完后,支客就招呼着客人们坐定开席。期间,乡邻帮忙的擦桌子,铺薄膜、刷碗筷,负责掌盘的开始上菜。席罢主人家请的白事乐队就开始表演节目,坐堂锣鼓也开始奏唱。
到了深夜十二点,声音自动停止。所有的孝子孝孙皆披麻戴孝,依照尊卑长小排成一长串侯在灵堂外。前来为逝者超度的阴阳先生穿着黑袍跨进灵堂,烧一叠纸,点一炷香,然后哇啦念唱一通后就带大家围棺,见死者最后一面。依照本地旧俗,人死后身体要在家中停放三至七天。在这期间,家里人要请人替死者剃头,穿衣缠巾。还要央本队的人来进灶屋和面打圆饼,在锅里贴好后,用白绳穿好后挂在死者脖子上,说是死者走在路上要用饼子打狗。走在孝子队伍最前面的是长子,没有儿子便是长女婿。开头的长者手中持一杆白色灵旗,其余人手里都捏着一根香,不点燃,人挨着人跟着阴阳师傅转圈。阴阳师傅边转边口里念经似的说着死者卒于某年某月某时某分,并嘱咐死者早登极乐。稍抬头,会看见冰冷的棺中躺着冰冷的尸体。如此循环,意在送亡者进入天堂的道。
绕棺完毕就是下祭,下祭就是城里的致悼词。下祭时,所有的孝子孝孙以及死者生前好友端坐在灵房前。唱祭文的师傅则站在灵房的中央,手里端着酒杯,唱一段经文,时不时地向地面撒酒。祭文一般是请当地很有文化的人写,要诉说死者一生所受的磨难和生前的功劳,隔几句押韵,唱起来朗朗顺口。祭文师傅唱来拖声哑气,哭哭啼啼,没几句,下面哭成一片。
等下完祭后,阴阳先生就该念咒封棺了。经过繁杂的封棺事宜后,天就麻麻亮了。然后,阴阳先生开始唱:“亲爱的老大人呐,你慢些走哇莫回头,众人将你送上青山。”抬丧的乡友们边拿着粗木棒,穿过拴在棺材上的麻绳,“起哟——起哟——”几声,棺材便抬出了堂屋。前面是阴阳先生开道,棺材后是孝子和送葬的亲友及唢呐队。
棺材出门,很有讲究,上不能见天,下不能挨土。于是棺材上便覆着一层毯子,下面随时用两条长板凳候着,直到棺材落葬。下土完后,就要燃灵房和纸货了。用白蜡烛去引火,瞬间,火焰腾腾燃起,吞噬着灵房和各式的纸货,最后土上是一堆灰烬。而灰烬上,几缕青烟缓缓升起,飘向青山······
等发完丧,天已大亮了,主人家就开始摆席桌开早饭了。人多就开流水席。所有的亲戚和帮忙的乡友们都纷纷来坐早席。因为这天早上称之为谢客,所以上席的肉菜较为丰盛。席间,客人们对逝者沉重的哀思已被放下了,他们大块朵颐的吃着相互敬酒,以此表示丧事的顺利完成。然而,主人家还在轻轻的啜泣,神情恍惚。看着此时此刻在席的人们,不可否认,逝去的人已随青山长眠,活着的人要努力活着。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拖体同山阿”,啊,愿在天有灵的先人啊,保佑你子孙绵延,永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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