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鬓霜鬟的老人半辈子不曾出过山门,不向往灯红酒绿的闹市喧庭,更没什么与众不同的特殊愿望……
王老伯近80岁了,头上的花白不多。瘦骨嶙峋的身子并不影响他看上去的精神矍铄。不多的收入养得活自己和老伴,偶尔还为生活拮据小儿子送去慰藉。他老是觉得自己的形象仍然留在几十年前那张老照片中,即使已至暮年,却仍有风华正茂的意气风发。可他也显现出哀叹的样子,当他望向其他人户精致的楼房时,当他想起在外打拼的三个儿子时。心中担忧三人生活困窘,可也愤懑其平庸无为。哀叹自身却不愿艳羡他人。王伯总是想着,若是自家盖起小楼,铁定要比旁人家的体面十倍……
今年最热的七八月份,是王伯家终于开始修建楼房的日子。他选了与老房子相隔不远最宽敞的一处,心中早早构想出美丽的蓝图。在漫天纷飞的尘埃里,他忙着搬砖,扛沙,和泥,呈现给众人忙碌的身影。在外打工的三个儿子总有不能回家的千番原因,有在外奔波的各种需要。他们似乎只是负责拍板定案的那一个,与酷暑里的烈日无关,与忙上忙下的王伯不同。王伯不是花钱雇工就当甩手掌柜的性子,大概是源于内心沉甸甸的希冀,致使他想了解每一处变化,预展每一丝进程,将自身的汗泪和进每一块砖,每一片瓦。而不大的灶房即是王婶一展身手的天地。人多的时候,常常要为十几个人的饭菜而烦心。但却想着,定不能亏待了人家,更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去。他们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循环往复中守着耐心与诚心感受生活中不多的惊喜与甜蜜。入夜,送走佣工后,是最为闲适的时刻。王婶极为清楚王伯嘴挑的脾性,她会絮絮叨叨地抱怨王伯的坏毛病,却依然习惯性地避免王伯的一切忌口。她时常和着熬好的高汤,配上嫩绿的菜叶下上两碗热面,并将中午犒工剩下的好菜全都挑入王伯碗中,堆起一座小山。土坯房的道路两旁没有城中昏黄的暖色灯光,他们往往是拿着碗筷,伴着月光沿着布满石子的小路向前走,要趁着天还未黑透再好好感受一天的微小变化。夜晚,无人相伴的小楼显出几分孤单落寞,以残缺的身子驻守此地,等归来的人。王伯将手细细摩挲着平整的大门,仿佛要将它镌刻入骨血深处。月色之中,他站成了风雨不动的梧桐。恍然间,也从斑驳的时光中窥见溯游若干年的梦,在飘摇不定的日子里沉浮。而此小楼就是这梦现实映射。载着其对未来的诚挚希冀,摒弃忧心与烦恼,新的生活于此处重新开始。
王伯感到满足。不出意外,这房能在过年前完工。不常回家的儿子、媳妇、孙女定会对眼前的变化惊喜而又陌生,那就领着他们仔细介绍各处,甚至每个角落。大门外,必须要着贴着倒了的“福”,艳红的底色定能晕染出生气儿来。而屋旁,再安上最亮的灯,让夜空中的“群星”又耀眼几分。三十那晚,就叫老婆子弄上冒着热气的火锅。电视上要放着春晚。伴着歌声与舞蹈,小品和相声,在新打的火炉旁,全家享用期待一整年的年夜饭。袅袅升起的朦胧烟雾里,推杯换盏间,可以望见每个人泛红了的脸,笑眯了的眼。
王伯想,那必然就是最幸福的事。
208 |
0 |
1
总数:0 当前在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