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山北站的广场上,有一组八人铜像雕塑,他们身着对襟短打,或扛或拿各种乐器,或坐或站,敲着、打着、吹着、弹着,一个个面带笑容,怡然自乐,充满了“天然无雕饰"的原生态生活气息。他们所展现的就是被誉为华阴的名片,渭南的符号,陕西亮点的“华阴老腔"
华阴老腔是一个很小的剧种,是我国第一批国家级非遗项目,起源于明末清初,位于黄河、渭河、洛河交界之处的双泉村是它唯一的发祥地和传承地。原为该村张氏家族世代相传的独门技艺,以老腔为皮影戏伴唱,当地人叫“老腔影子”,题材多以“三国故事”为主,走乡串道进行演出。后伴随着时代的变迁,加入了一些新剧本,在文化部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于2003年,老腔与皮影剥离,正式由幕后走到前台,在表演中也加入了手持纺锤的女性角色,以及挂着烟袋,敲击木头等充满日常生活气息的表演成分,这就是老腔现在让人们所喜闻乐道的表演模式。在这个剧种里,"生旦净末丑"一样也不缺,其主角只有五个人,他们各有分工。前手也叫说戏的,演出时怀抱月琴坐在场子中央,说唱全本台词。签手主要操作全场表演。后槽主奏马锣,在武打中还要呐喊助威、帮唱。板胡手,主奏唱腔过门,兼奏小铙、喇叭,助威帮唱、吹哨。做档,是排兵对打,拍惊木,呐喊助威的。使用的乐器,都是自己加工制作的。他们边奏边唱,可谓“一声吼尽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喊得那老龙出秦川,喊得那黄河拐了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老腔是在一年前,陪妈妈去看老腔演出。开始前,只见几个条凳放置在舞台上,随着一声震耳的呐喊,呼啦啦一群身着对襟短打的农民,扛着各种乐器,就精神十足地奔上了舞台,其中两人直接坐在地上,左边的手持胡琴,右边的则负责“打击乐”——自制的梆子和钟铃。中间坐着一位须发斑白、面色红润、怀抱六边形月琴的老人,他们一人唱来众人和,这边问来那边答,似乎是在街头巷尾谈论着生活中一个个喜闻乐道的故事。高兴处,鼓乐喧天,一个个面带笑容,摇头晃脑,兴奋、幸福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处,一位六十多岁的精干老人一手拿着木块,一手提着条凳走到台前,忽而让条凳四脚着地,忽而两腿着地——变换着姿势用木块敲打条凳的不同位置,发出节奏鲜明、声音清脆的巨响。他抡圆了胳膊,力道十足,像是在敲击黄河岸边的船桨,为整个团体助威;唱到尽兴时,众人仰天长吼,用脚使劲跺地……在全场近一个小时的表演中,他们以像秦腔那样,几乎扯破嗓子般的力气高歌,以让对面山头的人都能看见自己般尽力舞动。那一刻,我被深深地震撼了!如果不是近距离的感触,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些平日里种地的农民,是怎样用几把琴、几件打击乐,一边吼着,一边奏着把生命力演绎地如此淋漓尽致?这些名不见经传,忙了种地,闲了唱戏的农民,是怎样把这口耳相传了千年的唱词唱腔,把这种土得掉渣的、独一无二的、震撼人心的古老剧种,唱出了陕西,唱到了大城市大剧院那豪华的舞台,唱到了央视的演播大厅,唱出了国门?是怎样在世人面前彰显如此强大的能量?回来的路上,我们谈到了老腔,我说:“它亢奋激越,充满阳刚之美的唱腔,能把人带到古战场上那长枪大戟,刀光剑影,人喊马嘶,气吞山河,鸣金收兵,四顾苍茫的境地,能让人看到陕人的刚强性格,雄强心态。我喜欢!”妈妈说;“其声腔充满刚直高亢,磅礴豪迈的气魄,穿透力极强;其唱法非常追求自在随性的痛快感,听起来颇有关西大汉咏唱大江东去的味道。我喜欢!”旁边的老爷爷搭腔说:“老腔的音乐古朴悲壮,沉稳浑厚,粗犷豪放,为古老之遗响;它浓缩了黄河文明的原生态;它不是说出来的,不是唱出来的,也不是念出来的,它是这些人用生活的阅历和底蕴,用全身的热血、用深入骨髓的爱吼出来的,每次都让我深受震撼。我爱了几十年啦!”的确,这千年苍凉悲壮的老腔延续了一代又一代,让多少人魂牵梦绕啊!
就在那一天我与老腔结缘。此后的一天,我随妈妈走进了演出中那位须发斑白的老人——王振中爷爷的家,顺利地通过了考核,很荣幸地成为了他的嫡传弟子。手抚月琴一年多了,在爷爷严厉的说教声中,在他手把手的教导下,我一遍遍地拨动两根琴弦,期望弹出那摄人魂魄,无法抗拒的旋律;在他一音一符的教唱示范中,我反复揣摩老腔的神韵。今天,在他又一次的电话问询中,我再一次感受到他的关爱、他对老腔传承的担忧和对我的迫切希望,耳畔似乎又回响起他的千古绝唱《人面桃花》——“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不觉潸然泪下……连忙怀抱月琴,坐到窗前……
902 |
0 |
1
总数:0 当前在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