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总喜欢待在大人身边，听他们讲一些过去往事，虽然有时听不大懂，但我总觉得有趣十分。影响至深的大概时关于外婆的故事吧，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我对这个外婆还是好奇心十足。

　　  妈妈他们那时候日子过得比较清苦，仅是靠着外爷那裁缝活赚几个小钱，日子也差不多过得去，而外婆在家照顾家中儿女，生活看上去也挺有盼头，“那时候，咱们家虽说苦，但其实挺充实幸福，这种日子没持续几年，以为你渭婆(陕西方言)有了病，神经有些不正常，整天在外头跑，有时还无厘头地大骂我们，也认不清人，邻居街坊都知道我们家出了个疯婆娘，几十天总是在外头捡些垃圾，大街上她自己自言自语，小孩总是躲着她。”妈妈常常给我说起这些，有时我会问，为什么会得病，妈妈也不知道，家里人也带外婆看过病，但外婆一听到要去医院，便死活不依，杀猪般得在家中大吼大叫，甚至逃出家中，几天不回，大家都拿她没办法，外爷似也受外婆的影响，早晚在外头大牌，只留下妈妈一个人照顾弟弟们，每每回想到这，妈妈眼里泛着泪光。

　　  午后，雪花纷纷扬扬，炕上放着火盆，几块木炭或明或暗发出微光，妈妈拿起针线，我知道她又要和我讲故事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像你外爷一样，靠裁缝吃口饭吗？”妈妈一边缝着针线活，一边淡淡得问我。“为什么呢？”“其实你娘我小时候最想做的就是可以考上一个大学，一直在努力读书，记得那天雨下得大，我很早便起来了，准备去中考，我还没出家门，你渭婆便拽着我，不让我去考试，我想挣脱，她不肯，拿起木条挥手就要打我，我实在着急，便趁她不注意，一口咬在她手上，她吃痛了，我撒腿就跑，淋着雨到考场，结果错过考试时间，还找了凉，这之后，我就辍学，跟着你外爷，学做裁缝活。”我有些心疼，久久回不过神，看着妈妈呆呆的神情，小小的我对这个外婆莫名有些讨厌。

　　  等我上了初中，妈妈便把外婆接到家中，说是因为怕外婆年纪大了，不能照顾好自己，所以想把她接过来住几天。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所谓的外婆，个子不高，身材臃肿，肥大厚重，有些破洞，裤子用一条褪了色的带子系起来，头发稀疏掺杂着些白发，脸上似沟壑般，眼神时不时瞅会这，瞅会那。好像对这十分新奇，跟在妈妈的后面，不时地踱会步，又好像不太自在。上了楼，妈妈腾出一间房子后就去做饭，我和外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两也不说话。我不时用余光瞅她，很是小心，突然，她坐起身来，往我这边走，我吓了一大跳，猛得把眼睛闭上，“一秒，两秒......”意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我睁开眼，看着她拿了一把糖又坐了回去。

　　  “吃饭啦—”妈妈在厨房喊道。外婆缓缓起身，我跟在他后面，走得有些慢。“娃，这是你渭婆 快叫渭婆。”“渭婆好。”我轻声地说。外婆抬头看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三人静静地吃着饭。饭后，大家都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没过多久•，外婆便起身，往屋里头走，蹑手蹑脚地，我望着妈妈，妈妈只是要摇了摇头。傍晚，我正睡得迷糊，听见有“嗤啦—”的卷闸门声，爸妈急冲冲地跑出来，一把拉住外婆，“妈，大晚上你去哪？”“我要回去了。”外婆冷冷地答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讲话，没什么特别的，有些苍老罢了。“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等到天亮再说，好吗？”外婆定定地站着，没有回过神来，她又缓缓回过神，往她屋走。

　　  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但出乎意外的没看见外婆的身影，我知道，她走了。妈妈有些着急，和我爸商量着，最后两人骑着车出去，直到下午才回来，留外婆一个人在家，给了些面值小的钱，说是容易找零，又制备了些衣裳，此后外婆便再也来过我们家。

　　  对外婆的记忆像是快淡出了我的记忆，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的生活平淡但充实。与往常一样，与几个同学结伴而行，熟悉的大街，熟悉的景色，眼前突然一亮，我逐渐走进一个垃圾堆箱，看着眼前背着蛇皮口袋俯身捡垃圾的老人，头上的头发更是稀疏，泥泞沾满裤子，好像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对方抬起头，与我注视，“是外婆！”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有些惊讶，她看着我瞠目结舌，对我笑了笑，又继续捡垃圾，“渭......”同伴的呼唤声打断了我的话，我看了看她，转身跑向同伴，我回过头，她依旧在那俯身，起身......

　　  我对外婆的感觉不浓不淡，我既不知道她叫什么，加在何处，几岁了，也不知道她的过往经历。有时对我来说，她有些可怜，有时由有些讨厌，她像是个我生命的过路人，不时会在我心头留下一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