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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花香 金奖
2019-05-27
组别:高中
   生便成蝉,死亦为花。
   当浓香扑面的蝉花肉汤端上桌时,奶奶总会笑着说:“你们都要像蝉儿一样,生就要响,死都要香。”但年幼的我和姐姐却总是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就夹起一块雪白的肉,塞进嘴里。没感到入口的滚烫,只尝到肉汤的鲜香,奶奶也总是笑着看着我们。
可蝉花闻起来是不香的。
    每至夏天,每当竹叶飘香时,每当夏蝉高唱时,家中凡有客至,餐桌上必有一道美味,而远方的客人看着这酷似昆虫又醇香乳白的肉汤时,不得不鼓起勇气尝了一块后,却必然会赞不绝口,这肉汤便是以蝉花与普通猪肉炖成的。
    蝉花非花,亦非蝉,既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而是一种菌类,也是一种药材,我奶奶曾说蝉花有清目毒的作用。夏夜来临之时,蜇伏地下许久的蝉的幼虫便缓缓醒来,挣扎着从狭长、黑暗的地洞时爬出,脱壳生羽,成蝉声扬。但并不是每一只幼虫都能看见初升的夏日,也不是每一只幼虫都能感受清风的吹拂。如果在地洞之上正好压着一块岩石,又或许地洞太长、太窄,一些可怜的幼虫便永远留在了地洞中,再也发不出属于自己的蝉鸣。
    那些爬不出的虫儿,面对着绝望的困境,却未放弃心中的希望,它们毅然选择了以生命为代价来换取再一次生的机会。于是,在它们冰冷的躯体之中,便孕育出了一种新的生命——蝉花。它以虫为根,为向上的养料,它攀过狭长的地洞,像一棵顽强的小草,推开了沉重的岩石,穿出了腐败的枯枝,在晨风中自由地绽放,开出像太阳一般金黄的花朵。
    可这花,是不香的。
    炎炎夏日,我们会和客人一同上山,躲进那凉爽的竹林,也顺便与我们一起寻找那躲在泥土中的美味。它有时在一块小山丘上,有时生在一片碎瓦之下,只要我们一看到那黄澄澄花朵,总是欣喜地飞似地奔过去,仿佛是怕它溜走似的,迅速地拔开它周围的枯枝、残叶,如果运气好的话,一朵蝉花周围偶尔也会发现数朵。之后静静地蹲在它身边,从口袋里掏出工具——一块木片、铁片或者小刀,轻轻地划开花茎周围的杂草根茎,然后慢慢插进它周围的泥土,一点一点地将泥土撬出。不过有时要到手的蝉花真的会溜走;如果挖的时候一不小心挖断了花与根间的菌丝,那虫根就掉进那狭小深不见底的洞里了。
刚挖出的蝉花的花部是金黄色,根部被一层厚厚的菌丝包裹着,活像一只发了霉的昆虫,还沾着几块黄褐色的泥土,菌丝外只露出几只坚强的虫爪和一双大大的复眼,在客人惊奇的目光中,我将这奇怪的生物递给了他。毕竟吃的蝉花与刚挖出的蝉花模样是有很大区别的。在客人仔细端详这拥有动物、植物形态的奇妙生物时,我也会讲讲我们挖蝉花时的趣事。有些蝉花长在崖缝间,有些长在数条竹鞭。有些蝉花没有花,只有菌丝;有些蝉花是灰白的,常是太老的。有的蝉花花开一边,根却那一边;有的蝉花根在那深深的洞底,与花只连着一张又薄又长的菌丝。它们总是开在没有人的地方,听不见蝉鸣的地方……客人却总是会问,这蝉花一点都不香啊!
   我看着蝉花,看看好奇心旺盛的客人,笑笑说:或许它是不屑于将自己的花粉传开,也不屑于将自己的香气逸出去来证明它的存在。看着一脸惊讶的客人,我这善意的猜测,与解释令我自己也很满意,不过,蝉花的确是这里,它们就静静伫立在那里,任风吹,任雨淋,仿佛自己一番骄傲。
    下山回家,准备晚餐。奶奶添柴烧水煮肉,我打来一盆清水剥去菌丝掐掉花茎,用水洗净。用指甲轻轻剥去虫甲,露去雪白的虫肉。水——肉熟,切肉,下料,熬汤,奶奶一气呵成。当汤水开始沸腾时,我揭开锅盖一闻,那一刻鲜香满屋。
    看着客人享受的模样,我早已知道,蝉花的香,是香于其药性,香于其孤傲,香于其不屈,就香在它的骨髓里。
    我也知道,奶奶上菜时也一定会说,生便成蝉,死亦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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