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上,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西湖风光;也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庐山美景;更没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钱塘繁华。有的只是一阵一阵吹不尽的尘卷风,和一把一把捧不完的黄土。也恰恰在这样艰苦贫困的环境中,孕育出了一种在华灯璀璨、车水马龙的大都市中很难体会到的情感。
西北地区教育条件本就差一些,我们这儿要上高中更是得跑去二十六公里以外的县城。将近一年的寄宿生活,更是让我这个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孩子,对于家和家人产生了浓烈的眷恋。
高中紧张的课程将我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周末想要回一趟家更是匆匆忙忙。不过这也阻止不了我想回去看望我的太太的急切的心。
太太是爷爷的妈妈,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她一共养育了六个儿女,太爷爷年轻时就去世了,是她将这六个孩子抚养长大。就算放在现在,夫妻二人抚养六个孩子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在那个年代,一个单身母亲养大六个孩子该有多艰辛。可是再困难,太太她也坚持过来了,之后又带大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一直到了现在,我和弟弟小时候也都由太太照看过。这些年来,太太虽然年龄越来越大,可身子骨却一直很硬朗,除了高血压之外再无别的病痛。可今年不知怎么了,好多疾病都不约而同的缠上了她。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听过她为什么事呻吟过,最近却因为腿疼的毛病连连叫痛。
我从电话里向她询问想吃点什么,她也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肚子吃饱就足够了。我也是实在问不出,又想到桌子上的杯子里常年泡着的那一副假牙,只好去水果店买了些香蕉回去。
推开大门,院子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却不见人影,想必是小叔公和小叔婆下地去了,太太应该在屋子里。我走进院子,又跨过两个台阶,来到了她住的房子。掀开门帘,躺在炕上的老人看见我以后掩不住心底的欢喜连忙起身。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上前去扶她靠在被子上。她嘴里唤着我的乳名,问我什么是时候回来的,我告诉她昨天晚上放学以后就回来了。她又问我坐的什么车,和谁一起,吃饭了没……说着还欲起身去给我找些吃的。我都一一耐心回答,许久未见的思念仿佛让她不知该对我说些什么好。从她那张充满了褶皱的脸上和那双晶莹的眼眶里可以看到她从内心流淌出来的欣喜。我认真听她向我讲述一个人怎么打发这无聊的日子,给我说一些生活中的小趣事儿,她说她经常做梦,有时还会把自己吓醒来,说着说着反而把自己逗笑了。我轻轻拿去她肩上掉落下来的几根银丝,听她给我介绍她的伙伴儿们。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可神智却一点都不糊涂,哪个老太太是谁家的,他们家又有哪些小辈儿,都从她的口中清晰的讲述出来。看着她说的喜笑颜开,我心中也是暖暖的。
过了一会儿,我起身给她剥了个香蕉,看着她慢慢咀嚼着香蕉,我又旁敲侧击得问她想吃什么。她依旧是说嘴不馋,没什么想吃的,无意中说出来小姑奶给她买的那种酥饼十分可口,我在心里默默记下。其实嘴不馋的说法不可全信,她终归是怕我省着钱给她买东西不给自己花钱罢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在我心里能让她高兴,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陪她聊了好久的天,我已经可以看出她眼底的疲惫了,可她似乎舍不得停下来。纵使我心底也有万般不舍,为了能让她休息好,我也狠心说要回家了。她知道我下午还要回学校,也没有挽留,便起身穿鞋要送我出去。我也拗不过她,只好找来她的拐杖,扶着她一起出门。平日里长长的小巷在那一刻似乎缩得格外的短,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我阻止了她继续往前走的步伐,招呼她回去,她却还是不放心的要看着我离开。没办法,我只好往前走。走到快要看不到院门的地方了,我突然听见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喊我的名字,回过头,果然声音是从太太那边传来的,我立刻应声,她说你下次回来了就来看我啊!我强忍着泪水,说了声好。再回过头来时,脸上早已湿润。
太太,你们陪着我们长大,我们目睹你们变老;我们一步一步走的更远飞得更高,你们却在原地变得越来越背驼和矮小;我们心中充斥了更多的繁华,你们心中却始终只有我们。
在这个平凡朴实的小山村里,我并不能得到更多物质的充盈,但无可替代的生活经历却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此时此刻,无论我是谁,我在哪里,我都希望我能给最牵挂我的人送去一声问候,也给予他一些关怀和温暖。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不要一味地去追求一些东西,而忘了我们身后那些最可爱的人!因为有时候亲情比梦想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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