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滴露研朱染青秋，轻黄淡白总含羞"

   寥寥几语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似曾相识，可又朦朦胧胧，她难以看清楚画面中有什么，可………那么熟悉，恍惚间，失了神。           

  "仙友自传丹灶术，状无须作锦衣秋"

  "仙友是什么？来，你来回答"，思绪瞬间收回，站起来脸红完，“我…我…”终难抵脑中一片空白。“这里的仙友可不是指的什么人，是树，桂花树。”她猛然抬头，惊奇发现脑海中的虚影渐渐清晰。

   日子一天天溜走，在单调与压力间长出十五朵淡黄色花或丰或寡，她皱皱眉，发觉自己十五了，所谓豆蔻，焉然远去。

                                (一)

   雨下的很密，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路旁是低瓦房，却有栋三层楼房在其中尤为突出，路像镶在中间的玉带。

   路上半人欲断魂，杂草堆在路旁毫无章法，她轻轻的叹气，却可以听出万种情绪，“路上半个人影都不见”心中难免升起忧愁。

   她终于还是来了，在离开的七余年中，怎不会不思念，每一方土地在她心中都清晰无比，这是她的童年啊，这里承载了她的故事，欢笑泪水……

   风过云起，在雨中落了一地黄白花瓣，她走进，才想起来这是棵桂树。

   回眸望远处，只见山，如今似乎只剩下了空山，竟丝毫看不出曾经的热闹。久久伫立于山中，怎寻仙友？怎寻旧梦？空山寻桂树，折香思故人。

                                (二)

   “外婆，我要出去玩了哦”，那一年，她七岁，连头发都是外婆给她扎的，却知道怎样让自己开心。

   “好，去吧。”寥寥几语，竟不担心，看起来早以习惯，所谓玩，是同伙伴漫山遍野的跑，从近似60度的山坡跑下，三百米连眼睛都不眨，顺着河流一直向前走，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新奇都是快乐。

  “这一次让你带一群小鸡崽，可要当心了。”外婆细细嘱咐，她一面听一面看着眼前一群黄绒绒的小东西们，心里高兴了一阵又一阵，从那天起，山野中少了一女孩奔跑的身影，院落中多了一女孩整日蹲在鸡崽旁。她见过它们跑在各处，可未曾见过它们分离，见过它们争着到母鸡的翅膀下寻求温暖，小小的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触景生情，心里却十分难过，大声叫“外婆，我妈妈啥时候回来啊？”外婆一征，连忙说道，“快了快了就快了…” “哦”她蹲下来静静的看着鸡群，很久很久……突然，一朵黄白花落下来了，她抬头看，是桂树，一直栽在院子里特别好看，因为被编成麻花状，“外婆，为什么它长这样啊？”“哦，这是你们刚生下来时外公种的啊，也是外公亲手编的啊，你看现在它长成形了，当初外公可费了好大的劲。”“那外公了？”童言无忌，直到十五六岁，她才知道，外公上山打野猪，被野猪弄伤，活活痛死的。几年后才知道当时自己的一句话刺痛外婆的心。影子在拉长，也越发黑重，似乎在逼她平填伤痛。

  （三）

  “就要回来了。”

   因一句话，她在雪中张望了几个小时，终于盼来了，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了，妈妈来了，七大姑八大姨也来了。房间里真是好不热闹，大家嬉嬉闹闹的谈家常，贴春联、挂上红彤彤的灯笼，讲福贴倒为福到了，景虽一片萧条，人心𨚫万紫千红。

   在你一句我一句中，迎来了除夕夜，大人们在厨房忙着，小孩们看着电视，叽叽嚷嚷讨论哪个主持人的礼服最好看，女孩子们披着各式各样的毯子走起时装秀。

   饭罢，屋内传出一阵又一阵麻将声，孩子们听不懂，也坐不住，五六人一同跑到院落，放烟花，男孩女孩都敢放，大人担心危险𨚫看见他们乱熟练点燃，烟花照亮他们咧开笑脸的模样，尽管牙都不全，大人也笑着走开，终于院子成了孩子们的天下，一个晚上不间歇不重样的玩着，那个晚上，所有人都睡得很甜，大人们无忧生活的压力，小孩们不知未来的故事。

   （四）

  生活于山沟之中，山不仅挡住了交流，还消了她的愁绪，或许因为还小，她不懂自己与周围人的不同，母亲在外，把她留给了外婆，在这里生长，还来不及董得父母离异的痛苦就已经长大了。

   离开她童年生长的地方，别人口口相传说，她要去往大城市，她心中掠过很多份欣喜，想过很多在电视中看到的城市模样，幻想中各种各样霓虹灯模样都让她晚上咧着嘴微笑进入梦乡。

    期待在她的世界中迅速澎胀，时间越久，期待竟未下降，在这一年中同学听说她要离开，送给她许多礼物，同学说:“等你去到城市中，别忘了寄信给我们，当然了还有零食也别忘了。”看着同学们笑嘻嘻的脸，突然觉得很难过，或许想起以往快乐的点点滴滴，幸好，当时的她认为这一次分别在未来的日子定会重逢，可……

   这一天在期待与难过的交替中终究还是来了。车来时，后面跟了一串风沙，她上了车，外婆竟一下子哭了，红了的眼眶在晒得有些发黑的脸上竟会这么显眼，这是她第一次见外婆哭，她下了车，抱着外婆，外婆一下子把她抱得更紧了，拿出一包零食一个劲地往她包里塞，妈妈连连说不用了，都有的，“都是我沒有照顾好她啊，不然也不得这么瘦。”外婆哽咽的说，这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辈子在这乡下生活，拼音都不认识，可却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她受了一辈子苦，岁月在她脸上和心中留下深深的痕迹，可就算是这样最后也活成生活的智者。

    （五）

  “2015年6月28日，我忘不了那段日子，或许那时我最快乐的日子吧，没有眼泪没有烦恼。”15岁的她在日记中这样写到，今天她已经在当初所谓的城市中生活了五年了，她渐渐得发现，这里并没有当初期待得那么好了，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高楼大厦，车辆川流，甚至霓虹灯都是零零星星的。

   她独来独往，笑意本属于她这个年龄，可她却格格不入，这份格格不入又加深她的痛处，她是个平凡的女孩，可能或许这平凡都算不上，她经常想起那段日子，或许独来独往惯了，便就习惯了。

   “来来，上桌子吃饭了。”爷爷推开她的门说，

   “好，马上来。”说完，回完消息放下手机才出去。

    只有屋内挂的红灯笼和墙上的日历在告诉她，过年了，饭桌上听大人们唠东唠西，她规规矩矩的坐着，时不时回应别人的问题，连接红包都是双手接过，轻轻道一声“谢谢”连新年快乐都羞于表达。吃饱便进屋了，哥哥们打着游戏，她也玩着手机，道一声又一声新年快乐给列表中的好友，终究还是疲了，景虽一片艳丽，心却单调无边。

   “砰,砰”凌晨十二点到了，空中烟花一个接一个发着，烟花照亮了整片天空，这一刻，她感到了片刻放松，体味到了年味，终究是人心的年味淡了而不是习俗少了。

 （尾）

   “清明节，想去看看外公吗？”“想。”

    一路上是熟悉的山，熟悉的小路弯弯，熟悉的一处半裸着的山，越来越近，她便趴在车窗看窗外掠过的风景，风吹着她的发，她一路上都笑着，从心底愉快，“到了，到了”她在心里说了一遍遍，距离她上一次来已经两年了，那一次她十五岁，这一次她十七岁。

   转过童年时嘻闹处的湾，便进入了她的王国，可快乐都是回忆，本就零星的门户如今家家都紧闭，曾经五个年级的学校，如今仅剩一名老师三位学生了，狗尾草疯长，野草野花快要淹没了道路。

   这一次，那熟悉的三层楼房如同一座孤岛，傍边的瓦房子在逐一拆掉，路也处处是挖过的痕迹，听村中人说要修桥，路要加宽。

   看着村中老人落寞的背影，她想到这里曾经是多么热闹啊，连家中二楼都是要出租的，路上处处是行人，田中处处见耕作农民，如今……竟萧条成这番模样，人都难见一个。

   路上无人欲断魂，这偌大的山里，只有野花野草和树相互依偎，从记忆处飘来一阵香味，她耐不住移动的脚步，站到熟悉的位置，可记忆中那棵造型独特的桂花树不见不，甚至两年前那棵普通的桂树都不见了。

   忽然下起雨来，山中只有雨滴在地上的声音，过了今天，她也要走了，这一走，何时归？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寻桂树，树已不在，异乡思故人，人亦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