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草地,那是它和新芽的一场温柔邂逅;暖阳斜织窗棂,那是它和冬鸟的一场亲密邂逅;冬雪初飞、柿挂枝头,那是我和经年往时的一场难忘邂逅。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小雪也纷纷扬扬地莅临人间。拖沓着那双穿了两年的棉窝鞋,围起依旧弥漫着柿饼味道的棉方巾,我又是一个人来到那颗柿子树下。
柿树之思
每每深秋初冬时节,最爱的,就是和外婆牵着手,背着篓子到院前的那颗柿子树上摘柿子。一个个嫩黄泛红的柿子高挂在老树枝头,像娃娃们年夜里提着的小红灯笼似的。远远的,只有它们紧挨着抱团取暖,一点儿葱茏的绿也看不见,周围光秃秃的一片。只有那里,只有那里带给行人们一点儿温暖的慰籍。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挥手同枝干告别,满树留下又大又圆的果实,在冬风中摇摇欲坠,在微暖冬阳下露出诱人的笑脸。
天渐转凉,那棵晚熟柿树在小雪里才孕育出的颗颗硕果显得格外珍贵,也不知道柿子结的怎么样,但愿又有好收成。外婆眉宇间透过一丝苦涩……我和外婆轻轻地踏过飘落在地上的黄叶,生怕惊醒了还在枝头小睡的红柿。看着眼前满满一树打着霜挂着露水的柿子,我高兴得手舞足蹈,踮着、跳着、伸手抓着,近在眼前却无能为力;一旁,外婆的篓子里已经横竖躺着好几个柿子了,原来,她是用了自己的秘密武器。只见一根细长的竹竿上绑着一个竹篾编成的小兜篓,对准柿子一伸手把它整个包住,然后360度旋转,一个完整的柿子就轻而易举的摘下来了。外婆娴熟麻利的动作让我颇不甘心,连忙跑回去和哥哥搬来木梯子,又问妈妈要了剪刀,爬上梯子对准半熟的柿子“咔”一剪子下去,柿子就精准地落到腰间的小篓子里;一手托住熟透的柿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捏住柿子的蒂,然后转动,细腻的汁水顺着手指流了下来,顺势舔上一口,丝滑和清凉溢满了口腔……
摘柿之乐
外婆那一辈靠山吃山的一代人在冬天里很难过活。男丁们常相约去柴山砍柴卖钱补贴家用,和外婆年龄相当的妇女们总是依靠口口相传在天不亮时走几公里路四处寻觅哪座山上有长势好的杨桃;哪片林里有结得好的野板栗;哪条沟里有稀缺的野药材。然后,她们互相帮忙把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盘下山背到镇上去卖来维持生活。外婆苦了一辈子,因为长期幸苦劳作落了一身毛病,腿脚不利索的她在冬日里仅有的微薄收入就是卖柿饼持家了,因此,外婆总是格外照料柿子树,常常留心柿子的长势。做柿饼是一件最有趣最值得的事。我和外婆先挑选出形状整齐、没有缢痕、熟透较硬的柿子,然后再用刨子把果皮去掉,将去皮后的柿果放在簸箕里进行暴晒。外婆总是像照顾我一样去疼惜它们,隔三差五的去翻动它们,她轻抚着柿子说快了,快了,等到外硬内软时就可以上霜了。我们找来一口大缸,一层柿饼、一层柿皮来装满整口缸,然后用一层塑料布蒙上封装,压上一些重物就可以了。封缸一周左右,我总能看到外婆时不时的把它拿出来晒上一天然后再封装上。如此重复多次,外婆总是笑着、不厌其烦地说快好了,快好了,今年冬天算是有着落喽。大约过个把月,终于大功告成了。那时候的外婆好像时刻都是笑着的,天晴小雪也总是笑着把柿饼用自行车拉到镇上去卖,然后说:“等卖钱了就给咱静静买好吃的,买新衣服。”回首过去,妈妈、舅舅还有姨娘这一大家子人的冬日生活都是依靠一刻不闲的外婆用心滋养啊。
柿子丰收
梦之中,尽是称心如意。乍惊,不知人间何世,原来,人间早已暗换了芳华。从树下的双人到我只身,外婆已经走了两年了……万物皆有裂痕,别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今年的柿树又挂满了丰硕的果实,外婆啊,您看到了吗?我们又卖了好多柿饼了,外婆啊,您不用再担心了;我可以够到柿子树,自己做柿饼了,外婆啊,这些您都听得到吗?
“一树虬枝傲宇穹,云天独我笑西风。凌霜叶落鸿飞去,万盏灯笼比日红。”我似乎明白了:不是今年的冬天来得更早,柿子熟得太晚,而是那绵长的回忆啊,它不由自主地就漫上心头啊……
黄静复赛作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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